在吴三春的故事里读“破”与“守”

夏永红

在浙南山水诗篇里，瓯江帆影的水乡清梦与两岸儿女的清浅时光相辅相成。数百年前，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高机与吴三春》就流淌其中。这个被喻为“浙南梁祝”与中国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里，男主角高机是温州苍南人，受吴三春父亲厚聘，来龙泉帮忙织寿屏。高机与吴府独女吴三春相识相知并相爱，但却因门第悬殊受阻。勇敢的吴三春毅然决定与高机私奔，终敌不过各方阻挠与变故，两人双双殉情……一个牵起龙泉、温州两地的故事，唱尽“破”之勇，道尽“守”之贵——可歌可泣，可赞可叹。

天地有多大？于井底的青蛙来说，不过方寸；于迁徙的候鸟来说，却是万水千山。心房有多小？是挚爱眼里的弱水三千只想取一瓢饮，又是为着一人心可破万千阻的勇气。于是啊，我们在方寸的心房里寻天地，又在广阔的天地里守心房，历史星河里那个深情且勇敢的姑娘亦是如此。

我曾数次走过吴三春姑娘的故居，故居坐落于龙泉城西宫头。宫头这个有意思的村名得于建村前一座始建于唐乾元年间的道教宫殿万寿宫。故居现在是龙泉市区规模最大的古民宅之一，人称姜家大屋，建造于明代。这座从历史里来的老屋，留下了什么呢？

古老的姜家大屋，它留下了建筑爱好者的雕刻样板，留下了历史爱好者的时光底片，留下了文学爱好者的创作素材，更留下了无数个普通你我的万千遐想与感慨。

踏入其中，静静的，静得一切都沉了下来，那个专心刺绣的姑娘仿佛踏着越来越慢的时光款款而来。姑娘的天地还很小，不曾走出山山水水。可你瞧，姑娘手中的刺绣里开出了花，飞出了鸟。花儿探啊探，探出了高墙；鸟儿飞啊飞，飞出了深院。姑娘的心，也出走了，跟着那个人好艺高的织绸高手高机出走了。走到了更广阔的天地里，走到了数百年后你我的面前。

初闻姑娘的故事，既感慨至上的爱情，又钦佩奔赴的勇气。再读，则想得更多些。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姑娘的天地太小了，所以才把情爱当成了天地？

可是，馄饨摊里那个老婆婆的天地也不大，粉皮店里那个大娘的天地也不大，青瓷坊里那个小姐姐的天地也不大……这些啊，都是历史的后来，是今天龙泉的姑娘们。这些姑娘有的一直在这方土地上，有的走出了这方天地又回到了这儿并深深扎根。那碗馄饨，皮薄馅多，简单却回味无穷；那张粉皮，老少兼宜，在无数个日子里挠着他乡游子的肠胃。那些瓷器，踏过了万水千山、走进了千家万户，日用、珍藏，比比皆是。它们啊，都走向了更大的天地。还有她们。

所以，历史长河里的那位姑娘，追寻的又怎会只是情爱？

她冲出了天地，破的是世俗，是自由与梦想的禁锢，一如现今勇敢追梦的龙泉姑娘们。

那你说，如果故事没有戛然而止，既不是以悲为结令人惋惜，也不是以喜为结令人欢欣，而是像万千个你我的生活一般，有苦有乐，有喜也有悲。姑娘，会后悔吗？

放弃了父亲的安排，放弃了所谓的“门当户对”，也就失去了很多的“安稳”，却又在缺失的安稳里生出了很多不确定性，这些不确定性有的是惊吓，有的是惊喜。道不明好坏，我却从这些不确定性里，读到了更加鲜活的姑娘。

我最不愿见到坐在小楼里暗自神伤的姑娘，面上爬满愁思，念着远方的人儿。愁与思凝的结，最是难解。就连最擅长的绣品也会失去色彩，慢慢死去。

所以，历史长河里的那位姑娘，跟着自己的心，做了自己喜欢的选择。她筑起了心房，守的是自我，是勇敢与坚持的追随。历史长河里的姑娘留在了历史里，又穿过历史被后人传诵着。一如现今踏实努力的龙泉姑娘们，现今的姑娘也将成为将来的历史。

也许，你可以来姑娘的故居看看，在静谧里找找自己；也许，你可以来听听姑娘们的故事。

因为，这些人，这座城，将守着自我，并热情地向远方的你招手。